挣了钱就跑？康养热门之地如何实现健康发展

半月谈记者 刘邓

海洋、热带雨林、温泉、黎药、南药、医疗旅游先行区……提起康养，国内康养热门之地离不开海南这一独特省份。然而，这些年海南康养陷入“有多热闹就有多冷清”的“半年经济”困境，不少康养胜地与海南的境遇类似。产业发展初期无序竞争、规范标准缺失等原因，导致当下的康养市场远未实现健康、有序、良性发展。

全民化康养，多元化业态

“我孩子的鼻炎在北京怎么都治不好，到海南后下了飞机自然就好了。”谈及为什么从北京来海南发展时，海南省康养旅游协会会长高民说，除了看好海南的康养资源优势和自贸港政策优势外，“为了孩子”是其事业选择的一个重要考虑因素。

海南独特的气候资源，对许多慢性疾病有一定的缓解或治疗作用，如鼻炎、哮喘、高血压等疾病。依托区位和气候优势，海南三亚、陵水、五指山、保亭等市县正探索海洋疗法、温泉疗法、森林疗法等自然疗法。

半月谈记者走进五指山市仁帝山国家雨林康养基地，看到不少旅居在此的老人正在练八段锦。偶遇一对90多岁的北京老夫妻，他们选择常年在此度假养生。基地内墙上宣传语“向天再借三十年”“热带雨林，慢病快养”等令人印象深刻。该基地董事长李东科告诉半月谈记者，基地的理念是通过雨林激活人身体的自愈力，打造森林医康养综合体。

《康养蓝皮书：中国康养产业发展报告（2023）》指出，森林康养、气候康养、运动康养、休闲康养、研学康养等康养需求，持续上升且呈多元化趋势。做康养只靠气候是产业的原始阶段，真正的康养还需要构建多元化的产品体系。

康养的真正目的是少去医院，但现阶段康养产业还离不开医院。走进海南博鳌一龄生命养护中心，心脑血管健康中心、免疫与肿瘤健康中心等十大健康中心隐藏在如酒店般的建筑群中，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医疗机构，更像一个度假村。驱车行驶在博鳌乐城国际医疗旅游先行区，博鳌未来医院、博鳌超级医院、博鳌国际医院、梅赛尔国际医院……每隔数百米就能看到一家医疗机构。

五一小长假至今，乐城陆续推出了多条医疗旅游线路。如 “预见美好”早筛之旅、“海滨疗愈”焕新之旅、“中医中药”养生之旅、“活力乐城”跃动之旅、乐城“告白之旅”和“即刻矫正”亲子明眸之旅等。这些线路融合了健康检测、医美、中医、特许药品、五官保健等主题。一日游或多日游不等的行程，将乐城的国际创新药械展、高端精准体检、名医诊疗、特许产品等医疗旅游资源串联。

三亚的冬天

康养并非只是老年人的专利，而是所有人的红利。高民告诉半月谈记者：“当前康养的主力客群肯定还是老年人，要占到各康养机构客户的85%以上，但趋势是年轻化、多元化。现在不少年轻人喜欢来海南万宁冲浪，在热带雨林或者环岛骑行，这其实也是运动康养的一种方式。”

据了解，目前海南“雨林+康养”“乡村+康养”“运动+康养”“温泉+康养”“中医药+康养”“滨海+康养”等复合型、多维度、跨年龄、跨业态的康养产品纷纷应运而生。

无序竞争小、散、弱，

中端产品难站稳

虽然海南康养产业优势突出、前景广阔，但当前产业整体处于起步阶段。无序竞争、产品雷同和“冬天不够住，夏天没人住”的“半年经济”特征对产业健康发展带来挑战。同样，北方康养碍于“半年经济”特征而难以持续发展。除少数高端康养基地外，大多数从业者只是从事低端的吃住服务，缺少价格适中、服务过关的中端康养产品和服务，两极分化严重，难以形成完整的产业链，行业整体来说还是小、散、弱。

海南荣瑷康养酒店总经理李金海如今正为夏季客源减少发愁。在2023年的冬季，海南荣瑷康养酒店263间客房爆满，而如今只剩下40余人还在长住。谈及当前发展的最大困难，李金海认为海南的季节性太强，“半年经济”特征明显，只能靠旺季的收入来平衡淡季的成本。

三亚养生谷位于有着“国家海岸”之称的海棠湾滨海度假区，是由海港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管理的高端旅居康养项目，具备酒店和养老双牌照，可以为入住消费者提供休闲娱乐、水疗运动、健康管理、专业照护等“吃、住、玩、健、护、医”一体的康养服务。半月谈记者采访时发现，夏季其入住的客户也不多。三亚养生谷海南总经理李明哲表示，目前淡季入住率低是海南康养行业共同的难题。

对于高端的康养基地来说，“半年经济”带来的成本难题，可以通过资方多元化经营等方式平抑成本来解决，并通过坚持长期主义路线改善服务品质达成营收。而对于一些中低端的旅居公寓或康养酒店来说，它们会选择直接停业，以节约成本等待旺季的到来。

正因为大量从业者淡季关门停业，旺季时可以“甩掉包袱轻装上阵”，用低价方式参与市场竞争，这又对中端康养机构形成冲击。有心做中端康养服务的从业者不得不通过“价格战”来应对，导致康养服务产品大量雷同、品质难以提升。

玩完就跑的不只有旅客，还有商家。“现在的市场乱在低价竞争、恶性竞争，行业无序发展。很多小老板会将一些小旅馆短期包几个月，打着康养旅居酒店或者康养旅居公寓的旗号，实际只做旅居，不做康养，挣了钱就跑。”从事旅居康养的五指山市中润康德公司负责人王富国说。

摸清家底立规矩

多年来，康养资源和康养机构的家底依然没能摸清。虽然各级政府出台许多政策文件鼓励康养产业发展，但多停留在概念上，缺乏具体可操作的行业标准和规范，以及支持产业落地的细则。

目前，康养服务机构不规范，从事康养服务的机构五花八门，有旅游公司在做，有房地产公司在做，有保险公司在做，也有卖保健品的公司、会务公司甚至个人在做。有的在民政部门注册，有的在工商部门注册，有的在卫健部门注册，有的甚至没有注册。

2022年7月16日，几名女士在福建省泉州市德化县九仙山森林康养基地做养生操。姜克红 摄

浙江省老年服务业协会会长徐佳增表示，康养产业进入到体系化发展阶段，出现了业态划分不清晰、产品服务不规范、市场监管不到位的问题。他建议，构建高质量发展的康养标准体系，成立专门的“康养产业标准化技术委员会”和统一管理的组织机构，加快康养产业标准化和规范化进程。

据悉，海南省民政厅先后与山西、吉林、黑龙江、北京等省市民政部门签订旅居养老战略合作框架协议。海南省民政厅养老服务处处长陈寅介绍，海南的旅居康养服务地方标准正在制定中，民政与市场监管部门、文旅部门一起研究出台综合监管办法。

“我们推广流行季节互换康养，海南本地的老人孩子很多组团前往哈尔滨。北方夏天的气候、环境非常好，对海南老人有吸引力。”海南省养老康养产业协会副秘书长孟凯宏说。

康养产业说到底是生命产业。在李东科看来，它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做好的，不能只把它当作一个挣快钱的生意，要有良心、有情怀。